無常總是比明天先到──母親往生記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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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於 2013-03-07 08:04:59

出處/作者:李融音

《地藏菩薩本願經利益存亡品第七》云:「無常大鬼,不期而到。」只要一想到那位迅雷不及掩耳又詭譎莫測的無常大鬼,總是比明天先到,就不禁毛骨聳然,不寒而慄。

2003年2月13日那一天,是我錐心泣血的日子。雖然我人正躺在(台灣台北)台大醫院長青樓病床上,接受第四個療程第七劑的化學治療,心中卻惦念著可憐的母親,她正在慈濟醫院受病魔摧殘,生命垂危。我頻頻打電話問同修:「母親的情形如何?」同修說:「老媽正在輸血中,鼻胃管仍不停地出血,一直拉肚子,排出黑色糞便,血壓逐漸下降,心跳很不穩定,口吐白沬。」我心急如焚,多麼盼望今天趕快過去,明天快點來臨。因為只要明天中午,我就可以把這些治療癌症的類固醇、抗過敏劑、鎂離子、止吐針、利尿劑、化學藥品等點滴全部滴完,那時候我一定要馬上出院,回去給阿母「惜惜」,還可以牽著阿母的手,做夥念佛,給阿母拍拍背、擦擦澡,讓阿母舒服一點……。時間正在倒數計時中,好期待。

正當我想得出神,突然間「呤!呤!呤!」手機響起,正是同修打來的。我的心忐忑不安。同修說:「師兄!你要冷靜喔!我們老媽剛剛兩點三十九分已經往生了,你安心把化療打完,不用急著趕回來,這邊助念的事,我會安排,放心喔!」我頓時愣住了,心正在滴血,吶喊著:「啊!為什麼那麼快?為什麼會這樣?為什麼無常總是比明天先到?」我心裡好難過,不敢相信這事實。「無常是那麼的迅速,母親就這樣走了,以後再也不能孝順母親了……」我傷心地一面哭,一面按鈴告訴護士:「我母親往生了,我要立刻出院,回去幫母親助念。麻煩幫我拔掉點滴,拜託你們成全。」一方面我急忙整理行李,問班機的時間。

歸心似箭的我,在思源樓門口坐上計程車往松山機場,搭飛機到嘉義,下飛機後,搭上醫院接駁車,直達大林慈濟醫院,而後直撲地下室二樓助念堂。好不容易,終於回到母親身邊,看到母親身上正蓋著往生被,靜靜地躺著。令人感動的是雲林助念團、嘉義助念團的金剛同學們,還有慈濟功德會的蓮友們,以及我的家人們,都至誠懇切地在母親身邊同誦阿彌陀佛聖號,幫助母親能夠提起正念、安住一心念佛,祈求阿彌陀佛慈悲加持,接引母親往生極樂世界。我心中充滿感恩,感謝這麼多的居士大德們慈悲地幫母親助念。我們家人幫母親助念到翌晨五點,才把母親從慈濟醫院接回家中。

當時,我親自幫母親脫下病房的衣服,穿上母親平時穿著舒適的衣服,再穿上海青,蓋上往生被。母親全身柔軟,容貌很慈祥,彷彿睡著了,使我覺得很安心,母親似乎已離苦得樂。佛菩薩加持力真是不可思議。

猶記得二月四日那一天,那天正是我的生日。我早上去永和耕莘醫院助念,中午到仁愛醫院助念,卻不知道兒子適逢軍中休假,已和女兒悄悄地約好在台北陪我過生日,女兒也從台東的家鄉北上,兄妹倆正在誠品書店為我寫生日卡。不料,到傍晚時,突然獲悉母親病危的消息,我急忙要他們兄妹陪我南下看阿嬤。我們搭統聯客運,到嘉義慈濟醫院已經深夜了。弟弟說:「我送母親到慈濟急診室時,母親心跳只有二十,昏迷不醒,立刻急救,打了強心針,還緊急洗腎,並送加護病房插呼吸內管,完全依賴呼吸輔助器呼吸,才勉強救回來。」我聽了心如刀割,好想見母親。好不容易,等到早晨六點半,拜託護士答應讓我們探望病危的母親。我看見母親依然昏迷不醒,被插呼吸內管、鼻胃管等,罩著氧氣罩。我心疼地安慰母親:「阿母惜惜!安心做治療,心中默念阿彌陀佛,我們也會幫您念佛,並迴向您遠離病苦!」

中午我問李大夫:「我母親是什麼病因,導致心跳降至二十?」李大夫說:「阿嬤因為長期高血壓、糖尿病,引起電解質不平衡,造成心律不整,幾乎休克。診斷為高血鉀、急性腎衰竭、菌血症,嚴重的是病人無法自己排尿。能急救到目前這樣的效果,已很值得安慰了。不過你們要有心理準備喔!」我馬上問李大夫:「我母親適合用DNR嗎?我們捨不得母親再被插呼吸內管等急救的痛苦,如果母親病危適用DNR,我們願意放棄急救,讓母親莊嚴回歸自然。」李大夫問:「你具家屬代表性嗎?」我說:「是的,我是病人的女兒,我代表兄弟姊妹幫母親簽DNR同意書,我們有共識,不讓母親承受急救的痛苦。」於是我當場簽DNR同意書。李大夫再問:「那到時候是送助念堂,還是送回家?」我說:「先送助念堂,我們要幫母親助念十二小時,圓滿之後,再送母親回家。」

二月七日早晨,我告訴兒子:「我要去照顧母親。」兒子說:「你要去照顧你的母親,那我也要去照顧我的母親!因為你的身體去照顧阿嬤是負數,會把身體累壞的。我們輪流,我照顧晚上,你照顧白天。」

在醫院,兒子問母親:「阿嬤!你認得我是誰嗎?」母親說:「阿城啦!我的金孫,你不是在做兵?哪會來看阿嬤?」兒子說:「阿嬤!過年我放假啊!阿嬤惜惜啦!你要趕緊好起來喔!」

護士告訴我們說:「你們每兩小時要來給阿嬤翻身、拍背,這樣痰才容易咳出來。每四小時灌牛奶一次,要先反抽鼻胃管出來看看有沒有消化,才能再灌。要注意呼吸的聲音,有痰就得找我們來幫阿嬤抽痰。要記錄輸入和輸出的時間和量。」呼吸治療師也交待我們:「要小心照顧,阿嬤的痰很濃稠,很深,不容易抽,你們又不讓阿嬤氣切,所以你們要注意呼吸的聲音不一樣時,就得請護士抽痰化痰,否則阿嬤可能被一口痰噎死。」我們都小心翼翼地照顧母親。

隔天,護士通知有健保床,於是我便和護士一起為母親轉床。因為母親血氧濃度偏低,一直依賴氧氣,轉床時必須拔下電源,沒有氧氣。途中,護士緊張地問:「阿姨!你到底有沒有在出力啊!快一點啦!阿嬤嘴唇都發黑了,很危險喔!」我膽顫心驚,心中一直念佛,也請母親念佛,求佛力加持。我已經使盡了全身的力量,為什麼這短短的一段路竟是那麼遙遠?沿途沒有人伸出援手幫助我們一臂之力,又得排除路障。好不容易推到門口,才發現原來的床還在裡面,得先推出來,才能把母親的床推進去。費了九牛二虎之力,終於把母親轉床定位,急忙插上電源,幫母親帶上氧氣罩,這才鬆了一口氣。這完全是仰仗佛菩薩慈悲加被,才能化險為夷。而早已累得筋疲力盡的我,全身關節隱隱作痛,整個人癱在陪伴床上,動彈不得。只好打手機把正在休息的兒子找來收拾殘局,要他把阿嬤的棉被、行李等都搬過來,重新歸位。兒子怪我:「要推床為什麼不找我來?真是不自量力!以後你要再來照顧阿嬤,一定要等我休假,和我同一組,不可以逞強,否則後果不堪設想。」

九日,母親的胃出血愈來愈嚴重,由全奶至半奶,最後無法進食,鼻胃管還有黃色的液體和食物殘渣逆流出來。問過大夫,大夫說:「黃色的是消化液,正常應該是由下身排泄出去,由於病人消化功能不好,才會逆流鼻胃管。胃出血有可能是腫瘤,也有可能是潰瘍或是發炎。依病人現在的情況,連照胃鏡都非常危險,有可能照到一半即休克。」由於擔心照胃鏡的危險性,又捨不得母親受苦,只好和大哥、大嫂商量。最後為了方便治療,找到出血點以便對症下藥,就徵求母親同意,安排隔天照胃鏡。

由於兒子要收假回營報到,而我也要回台北做化療,所以當天中午大哥從台東載來同修和大嫂,接班照顧母親。傍晚我和兒子一同搭車北上。我十點多抵達台北後,又到位於汀州路的三總助念。

十日,母親在同修的陪同下照了胃鏡,大夫說:「哇!這麼嚴重!胃和腸全部都是潰瘍和病變,好多黑點,以後再也不能進食了。」每當母親說肚子餓時,同修就安慰母親:「媽!惜惜喔!你的胃腸攏總壞了了,不能再喝牛奶了,醫生有給你打營養針。我們來念佛,佛菩薩會保佑你,你就不會感覺那麼餓了。」由於插鼻胃管和抽痰一直刺激喉嚨,使得母親喉嚨非常疼痛。我問護士:「有什麼藥可以止痛嗎?」護士說:「阿嬤腎衰竭,不能吃止痛藥,也沒有藥可以擦。」我只能給阿母惜惜。阿母說口渴,也不能喝水,因為怕吸入性肺炎,所以只能用水沾沾嘴唇。每當看到母親咬著沾嘴唇的棉花棒不放時,就心疼母親一定很渴、很餓。打利尿劑也無法排尿,大夫就控制點滴減量輸入。可憐的母親!

到了十二日,同修在電話中告訴我:「老媽的心跳起伏不定,血壓也逐漸下降,大夫用最好的胃藥也無法止血,每天必須輸三包血,仍然惡性貧血,病情愈來愈危急。」大夫問我同修:「要不要送加護病房?」同修問:「送加護病房會好嗎?」大夫說:「也不會好,就這樣子而已。」同修回答:「那就不用了,在這裡靜靜地就好了。」護士聽了,對同修說:「阿伯!你們都有學佛喔!阿嬤好有福報!」

十三日,廖師兄來關懷母親,陪母親念佛。同修在電話中說:「老媽血壓愈來愈低,心跳也急速變化,而且口吐白沬,似乎在四大分解。」同修也叮囑阿母:「媽!要放下世間一切,一心一意念佛,不要停!」過不多久,母親就安然捨報了,時間是兩點三十九分。醫師馬上吩咐將母親送到助念堂助念。

母親從病危到往生,僅僅九天而已,卻恍如隔世。我心中很不捨,但是樹欲靜而風不止,子欲養而不待,好無奈!無常現前,一刻也留不住。明天未到,無常卻早已來臨。太可怕了!感恩母親現身說法,以自己寶貴的生命,示現人生無常,要我們精進修持,了生脫死,如救頭燃,勿蹉跎歲月。我一定要把握當下每一分每一秒,將來才有機會在淨土跟母親重逢相聚。

要感謝的人實在太多了,也許有所遺漏,請海涵。感謝雲林、嘉義兩地助念團的金剛同學們、張師兄、朱師兄,屢次關懷母親的廖師兄也幫助母親做了「一念蓮華」臨終關懷,台北師兄們則幫母親中陰身共修,也要感謝全省幫母親迴向的師兄們,以及慈濟的蓮友們。

最最要感謝的,是具恩根本 智敏.慧華金剛上師,由於 上師大慈大悲推動「一念蓮華生命關懷」,成就眾生的慧命,母親才能蒙受「一念蓮華」的利益。在此代母親叩謝 恩師的大恩大德。

謹以此文微末功德,供養具恩根本 智敏.慧華金剛上師、歷代傳承祖師。並以 恩師開示:「勤修無常,此生必能成就」的金玉良言,與大家互相勉勵,共證菩提。再迴向母親往生淨土,蓮品高昇。

最近修改時間 : 2024-12-03 13:34:41